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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阿蘊》第5章

所言語句,都是他人。

貌比春山,心善如水。她比世上每一個人都要善良,都要堅韌努力。但她并不快樂。

謝相一生順遂。

唯有一憾。

遇見她太晚,沒能帶她離開。

她是個很好很好的姑娘。

卻未能擁有很好很好的一生。

12

婺州正發大水。

謝臨通天曉地,是婺州刺史請他來,改建河道疏通水患的。

他日日披戴蓑衣,早出晚歸。

我以為謝臨要我幫忙是客氣話,沒想到謝臨真將我引薦給刺史做事。

前世于魏都,每逢天災人禍,我都要替魏侯調度錢糧、撫恤災民,百密而無疏漏。婺州水患的后勤事務對我來說,也不算特別難事。

聯系富商,搭建災民棚,開糧倉施粥,每步我都親眼盯著,不多幾日,眼下就青黑一片。

本是為報謝臨恩情,卻逐漸感到幸福。

這里的每個人都叫我,阿蘊姑娘。

阿蘊姑娘,昨日我家孩子風寒高熱,幸好你請到劉大夫。

阿蘊姑娘,你和那些夫人小姐,都不一樣,你是我見過最好的人。

阿蘊姑娘,辛虧你在,沒人敢從中克扣米糧。

阿蘊姑娘,多謝你啊。

其實在魏都,不是沒有這樣的贊譽,魏侯有良妻,德才皆具。但他們每一個人,都喊我,魏侯夫人。

人人知曉我是魏薛氏,無人知我本名阿蘊。

我所做的一切,其實都只是為魏侯的江山,添磚加瓦。

陰雨連綿未停。

我來施粥的路上,還救下了被困水中浮木的小孩,因此一身黃泥臟污,掩蓋在蓑衣之下,不能經手飯食,只能將施粥事務假以他人。

我靠著梁柱,困倦得睡著了。

夢見了我前世死后場景。

魏地千里服縞素,數月奏哀樂。王城里人人憂容,史官落淚,為我列王后傳記。

魏侯悔婚,不愿再與豪強聯姻,他的妻子,從始至終只有一個。

受過我恩惠的百姓,替我自發修建陵墓。

魏侯于墓前殺了陪自己多年的戰馬,曰:「六匹神駒,護她魂歸太虛。」

他不眠不休,親自刻碑,碑成之日,嘔血昏厥不起。

碑上有我平生事跡,還有我的名字。

世人才因此知曉,魏侯夫人本有姓名。

薛蘊。

我叫薛蘊。

13

從舊日一場大夢中醒來,已是第二日天明。

我已被人送回住所,身上換上了潔凈衣服。

雨徹底停卻,唯有檐角一二滴水。

我急急忙忙起身往外走,長發披散:「睡遲了,吏官還等著我做事呢。」

卻在經過庭院時被喊住。

謝臨淺淺一笑:「阿蘊大人,能不能陪我這個閑人,用一次早飯。」他嘆了口氣,「我好幾日沒能和你說上話了。」

清透陽光穿過,譬如朝露。

河道已經修筑好,洪水已經退卻,只是路上尚有積水。

所幸只是天災,未曾釀成人禍。

婺州人都很高興。

恰逢刺史清理府庫時,發現一倉煙花,還未被水浸濕,昭告全城今晚燃放共賞。

我和謝臨都已勞累許久,正好借此機會放松一下。

只是夜市繁雜,婺州風氣樸實。

我和謝臨走在一起,被不少商販認了出來,強送了東西塞到我懷中。我還沒走兩步,已經抱了滿懷東西。

謝臨看我手忙腳亂,眼眸帶笑。

直到有人急切而羞澀地在我身后,喊了一聲:「阿蘊姑娘。」

我回過頭,認出是這些日子,一直幫我照應粥棚的青年吏官,他鼓起勇氣說:「你也來看煙花啊。

我知道有一個觀景位很好的,你——」

他話還未說完,就被謝臨的動作打斷。

謝臨伸手,隔著衣袖,很自然地就扶住了我的手腕,他說:「腳下有積水,小心。」

我再抬起頭,只看見青年吏官悵然若失的神情。

14

婺州的天很適合看煙火。

我很久沒笑得這麼開心了。看完煙火后,我站在原地,等謝臨給我買糖人回來。

挑夫走燈、游人過客,珊珊光影過。

我無意回頭,卻見玄衣男子立于燈下,不知看了我多久。

才終于等到我回頭。

一眼春秋失色。

魏洵摘下面具,一代王侯,輕聲如恐驚是夢一場,他說:「阿蘊。該回家了。」

十六歲的薛蘊,還未被他冷遇,還未被魏都貴族輕視,還未因為替他賑濟洪災,失去第一個孩子。

原來,這時候的她,是這樣笑的。

布衣荊釵,卻開懷明艷。

魏洵喉頭發苦。

這是他的阿蘊啊。

他不去深思,為何前世替嫁之事沒有發生。為何娶妻之路輾轉至此,只要能找到阿蘊,就已經足夠。

魏洵啞澀道:

「你還不認得我,我是魏洵,來自魏都,與金陵薛氏曾訂下一門姻親。此番前來,正是為了此事。」

他有許多話要說,卻只能選最平淡的一句。

魏侯魏洵,想娶薛蘊,僅此而已。

我搖搖頭:「我非金陵薛氏人,我來自淼縣,小門小戶。你找錯人啦。你要找的人,是金陵薛蕓。」

我的眼神突然亮了起來,魏侯順著視線望過去。

如謫仙般的白衣青年,舉著兩串糖人過來了,我小跑兩步,牽上謝臨的袖子,背后都是冷汗,我笑著說:「謝臨,我們回家吧。」

魏洵站在原地,渾身冰冷。

他預備將心上女子,捧成世間第一等君侯夫人,愿意傾盡一切彌補過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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