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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碎京華》第16章

「我陸家從未做過半分對不起你的事情!便是昭昭從前任性,求到太后面前退了婚,你心有怨氣,只當我教女無方,有什麼不滿沖著我來就是了!」

「你為何,你為何……」

他幾乎要說不下去,揮揮手,示意謝重樓先將我抱進房間。

我頭發上的雨水還未干,濕淋淋地貼著臉頰,他將我小心翼翼地放在軟榻上,俯著身,將我凌亂的頭發一點點梳理整齊。

小織哭著撲過來,攥住我冰涼的手:「姑娘!」

「阿昭,你先沐浴,換身干凈的衣裳……」謝重樓輕聲道,「以后萬事有我。」

從他救下我到現在,一整夜已經過去了。

許致遠的魂魄從我說完那些話開始,便再也沒有動靜。

他究竟是消失了,還是暫時蟄伏了起來?

一切都不得而知。

我沐浴結束,換了身衣裙出去時,謝重樓正跪在庭院之中,我爹娘面前。

父親做了半輩子的儒雅太傅,如今卻瞪著謝重樓,眼中怒氣叢生:

「從今天起,你與我陸家再無關系!」

「爹。」

我有些焦急,提著裙擺跑過去,想要解釋,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。

謝重樓卻驀然抬眼看過來。

他眼中光芒璨璨,無聲地告訴我:昭昭,不用替我說情。

「伯父,一切錯因皆在我。」

他沖父親恭敬叩首,再直起上身時,原本清朗的嗓音里多出了幾分肅殺的寒意,

「這件事,我總會給您和伯母,還有阿昭一個交待。」

父親仍然冷著臉:「我不要你的交待,謝重樓,我只希望你不要再踏入我陸府大門。」

晚膳后,哥哥回來了。

他領兵一路追至京城外向西二百余里,終于與那伙流寇再度相撞。

除去瞎了一只眼的刀疤臉和幾個手下之外,剩下的流寇盡數被擊殺。

他們還在半路遇到了被扔在樹下,已經昏迷的沈袖,雖然不情愿,哥哥還是讓人將她帶回京城,送到了宣平候府。

聽聞白日里是謝重樓送我回來的,哥哥的神情冰冷至極:

「他怎麼還有臉來陸府?!爹,娘,你們可知,謝重樓明明已經先我一步尋到了昭昭,卻只帶走了沈袖一人。

最后幾個字,哥哥說不下去了,他眼尾微微發紅,看向我的眼睛里滿是心疼。

前世我嫁給謝重樓后,哥哥曾多次上門求見,都被攔在了將軍府外。

而我自吞苦果,只覺得無顏面對他們,便也沒有再見過他們。

后來天子忌憚陸家,哥哥便被尋了個由頭,發配了邊陲小城做知州,未得圣命,不得回京。

此后數年,一直到我死去那日,他都沒有再回來過。

而如今,聽他這麼說,爹娘也齊齊看向我,眼中心痛與怒氣并生。

心痛是對我的,怒氣,自然是針對謝重樓。

我心知不能再瞞著他們,回身去關了房門,轉過頭,認真道:

「爹娘,哥哥,你們仔細想想,謝重樓與我青梅竹馬十六載,亦是謝伯父一手教出來的,他怎會如此?」

哥哥冷道:「人總是會變的。」

是啊,人總是會變的。

前世我親眼所見,便是用這樣的話來說服自己,以至于在日復一日的痛苦煎熬中,忽略了那些不合理的細節。

又或者,那個真相太過離奇,是我太過懦弱,不敢深想。

我深吸一口氣:「那不是謝重樓,是寄居在他身體里的陌生魂魄。

爹娘和哥哥瞪大了眼睛看著我,片刻后,哥哥猛然伸手,捂住我的嘴:

「昭昭,慎言!圣上曾險些被巫蠱禁術所害,最不喜人提這些怪力亂神之事!」

父親卻一臉凝重:「如此,之前他那種種荒唐行徑,都是那陌生魂魄所為?」

「是。」

沉默良久,父親到底是嘆了口氣:

「縱然我們信了,皇上也不會信。他從前太過荒謬,流寇入城一事已令圣心不滿,倘若再有一回,恐怕便會名正言順地降罪了。」

燭光躍動,昏黃的光芒里,我看向面前的爹娘和哥哥,三人皆是神情肅穆,望向我的眼神也布滿擔憂。

我抿了抿唇,輕聲道:「如果真有那一天,我必傾盡全力,不會連累陸家。」

「陸昭懿!」

哥哥冷喝一聲,我從未聽過他用這樣嚴厲的口吻對我說話,

「你是陸家的女兒,是我的妹妹。我們與你,始終是一體的。」

燭光明明暗暗地籠罩過來,他清俊的臉頰染上一層冷肅。

「我來想辦法。」

19

接下來幾日,我沒再見過謝重樓。

聽聞他帶著關副將,只二人一路策馬出了京,向刀疤臉逃竄的白鶴汀一帶而去。

與此同時,哥哥開始暗中聯絡他在朝中關系甚篤的同僚,試圖想辦法為謝重樓脫罪。

我難免心有愧意,母親察覺到了,特意帶了我愛吃的點心和甜湯來我房中探望:

「昭昭,昭玄是你哥哥,你前些日子魂不守舍、日漸憔悴,我們都看在眼里,卻束手無策。

我有些澀然道:

「我知道。

母親伸手攬了我,令我伏在她腿上,像兒時一般,輕輕撫著我的頭發:

「不要擔心,昭昭,此事你爹自有分寸。

然而事情遠未結束。

后面幾日,我聽府中下人閑談,據說沈袖在宣平候府反復高熱,昏迷中仍在哭鬧。

一時口中叫著謝重樓與一個陌生男子的名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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